9/3/2011周六

這天到奶奶家送月餅。

下午四點多,她一個人坐在客廳往門外看。看到我們前來,緩慢站了起來。
媽媽過去扶奶奶,貼著她的耳朵,告訴她我來看她。

「那這個人是誰?」她指著我先生問
「妳孫女的先生啊」
「yy 什麼時候結婚我怎麼不知道?怎麼沒告訴我?」
「端午節那期間結婚的。有告訴妳,也有拿餅給妳啊」
「有嗎?」
「有啊!」
「喔,我老啊,我老啊」
「阿嬤,妳忘記了啦」
「是啊,老了,都忘了。」

約莫三分鐘過後,阿嬤將上述的對話再重覆問四、五次。

這是失智症的癥狀。

雖然離奶奶家很近,一直以來,很少回去看她。不知何時她的白髮已垂頭,身形削瘦,佝僂攜仗,即便如此,她還是很堅持自己處理生活起居。洗澡、吃飯、睡覺都自己慢慢來、慢慢做。

「yy,妳是不是懷孕了?」
「沒有啊,阿嬤。」
「那為什麼妳肚子看起來膨膨的?」
「哈哈,那是因為我現在坐著,衣服卡在肚子的關係啦。」
「沒有哩,真的膨膨的」
「我站起來讓妳看看,這樣看肚子就是平的啊。」
「喔。」阿嬤有點失望的表情。

「那妳什麼時候結婚的?怎麼沒有告訴我?」

收音機阿嬤又開始重覆前面一段的對話。媽媽的嘴巴又緊貼著阿嬤耳朵回她。

這次她轉身跟我先生不斷答謝中秋禮盒,說她年紀大了吃不了這麼多,要我們帶回去。又再質問媽媽怎麼我結婚都沒告訴她,於是對話像是無限迴圈一般又回到第一段開始重覆。阿嬤大概是想不透她怎麼會不記得這件事,所以不斷地詢問。但她依舊記得我的名字,而且她也記得其他10幾個孫子、孫女的名字,對一個失智症的96歲老人來說是一件了不起的事。

我不想讓她繼續重覆結婚的對話,於是問她,kawa是什麼?
她停了一會兒,用手指在她瘦到只剩骨頭的大腿上寫了「川」,
「是川」阿嬤回。
「kawa是什麼?」媽媽問我
「是川的日文,她的日文名字念kawa」我說

阿嬤看了看我,沒什麼表情,也沒再講話。也許她忘了現在的時間,但在心底深處,她沒忘記過去的曾經。阿嬤經歷過日本統治時期,也接受過日本中學教育,要不是日文只會「謝謝」「再見」,我很想用她年輕時使用的語言跟她聊聊她記得的事,勝過她一直自責她老了,忘了我曾告訴過她我要結婚的事。

對一個忘了現在時間的人,時間對她的意義是什麼?她在想什麼?她快樂嗎?

 

阿嬤,希望您每天快樂、身體健康。 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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